首页

刺猬:噪音诗学与青春棱镜下的少年锋芒永恒对

刺猬:噪音诗学与青柚梗塞下的少年锋镝永恨对屿

在当代中国独立摇滚的版图中,刺猬乐队始终是一支难以被定义的“异类”。他们的音乐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棱镜,折射出青春期的躁动、成年后的倦怠,以及夹在两者间的永恒困惑。若以“噪音诗学”为切口解剖其创作内核,便会发现这绝非简单的声响堆砌,而是一场以混乱为载体的诗意暴动。

从《噪音袭击世界》到《生之响往》,刺猬将车库摇滚的粗粝与后朋克的阴郁拧成一股灼热的铁索。赵子健的吉他如同失控的电路板,高频啸叫与低频轰鸣在《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中撕裂出星际隧道般的声场,石璐的鼓点则是隧道壁上飞溅的陨石碎屑——这种“不完美”的演奏恰恰构成了刺猬的美学根基:在秩序崩坏的边缘,暴露灵魂的毛边。

所谓“青柚梗塞”,恰似他们歌词中反复咀嚼的青春意象。子健笔下的少年永远在酸涩中突围:《勐巴拉娜西》里“一万年悲伤的年轻人”、《光阴·流年·夏恋》中“被烈日晒化的廉价冰棍”,这些蒙太奇般的碎片拼贴出集体记忆里的成长阵痛。当合成器音色在《赤子呓语一生梦》中化作电子雨滴,石璐的和声便成了雨幕中倔强不熄的火苗——这是独属于东亚青年的存在主义寓言,在房贷、考学与996的夹缝里,用失真音墙撞开一道喘息的豁口。

“锋镝永恨”的对抗性并非指向具体标靶,而是呈现为一种悬浮状态的生命体验。《金色褪去,燃于天际》中循环往复的Riff如同西西弗斯推滚的巨石,《白白白白》里突然坠入静默的段落更像一记未挥出的拳头。这种未完成的愤怒,恰是Z世代面对系统庞然巨物时的真实境遇:所有的呐喊最终都落进棉花,而刺猬选择将这个过程谱成诗。

在流媒体时代的精致罐头音乐中,刺猬固执地保留着Lo-Fi气质,就像他们歌词本上永远擦不去的钢笔渍痕。当所谓“独立音乐”日渐沦为算法标签,这支用二十年时间练习“笨拙”的乐队,反倒成了摇滚乐原始生命力的活体标本。他们的噪音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剖开现实果壳的手术刀——在无数个“丧燃”的瞬间,替沉默的大多数喊出那声卡在喉头的青春栓塞。

铁幕下的乌托邦回声:万能青年旅店如何用噪音凿开时代的荒原

石家庄灰暗的工业天际线下,万能青年旅店的音乐如同生锈铁管中渗出的蒸汽,在机械轰鸣的间隙编织出荒诞的诗意。这支以沉默对抗喧嚣的乐队,用噪音构筑了一座被时代铁幕笼罩的乌托邦,那些破碎的和弦与暴烈的器乐轰鸣,实则是精密计算的情感爆破装置。

在《河北墨麒麟》长达九分钟的器乐狂想中,小号与失真吉他撕开北方工业城市的雾霭,萨克斯的呜咽如同生锈吊车在风中摇晃的金属哀鸣。董亚千的吉他并非传统摇滚乐的情绪宣泄工具,而是将城市拆迁现场的钢筋碰撞声、化工厂废气排放的嘶鸣,转化为抽象音墙的炼金术。这种噪音美学在《采石》中达到极致——从民谣叙事的平静到后摇滚暴烈的过渡,宛如推土机碾过麦田时掀起的音浪,将农耕文明与工业怪兽的撕扯凝固成声音标本。

姬赓的歌词始终在具象废墟与抽象寓言间游走。《乌云典当行》里”亿万场冷暖,亿万泥污人”的集体群像,《郊眠寺》中”西郊有密林,助君出重围”的黑色幽默,皆以蒙太奇语法拼贴出铁幕之下个体的生存图景。那些被反复解构的”大厦”、”银行”、”渤海”意象,在失真音墙的包裹中化作时代集体潜意识的回声装置。

乐队对传统摇滚编制的破坏性重构,暗合其解构现实的创作母题。《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中循环往复的吉他动机,配合突然爆发的铜管轰鸣,形成精密的声音囚笼;《山雀》里民谣吉他与电子音效的缠绕,则像被困在玻璃幕墙间的飞鸟撞击。这种器乐对话产生的张力,恰似被困在混凝土森林中的现代灵魂,在秩序与混乱的夹缝中寻找出口。

万能青年旅店制造的噪音从来不是无意义的声响堆砌,而是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集体焦虑转化为声音炼狱的残酷美学。当《秦皇岛》的小号穿透层层音墙照亮黑暗海面时,我们终于明白:那些刺耳的失真、不和谐的音程,正是凿开时代荒原的冰镐,在铁幕上刻下鲜血淋漓的抵抗痕迹。

《造飞机的工厂》:铁翼切割天空时我们谈论存在与虚无

1997年,张楚推出第二张专辑《造飞机的工厂》。这张被工业噪音与哲学思辨缠绕的唱片,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九十年代末的文化废墟上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褪去《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里诗意的抒情外衣,张楚开始用更锋利的语法切割现实。同名曲《造飞机的工厂》以机械重复的鼓点构建流水线节奏,萨克斯如同穿透铁皮的警报声,与主唱混沌的呢喃构成复调。当”飞机飞过天空”的意象反复坠落,工业化进程中的个体异化被具象化为永不停歇的流水线,工人在制造飞行器的同时,自身却被重力牢牢钉在地面。

《结婚》用诡异的童谣式旋律解构婚姻制度,手风琴与失真吉他的对抗中,爱情被解剖成”精确的齿轮咬合”。《动物园》里合成器模拟的动物嚎叫,暗喻着被规训的欲望如何在栅栏内外同时失效。张楚的歌词愈发趋向抽象诗化,却在每个意象裂缝中渗出存在主义的黑色血液。

这张专辑的录音质量常被诟病为粗糙,但那些混浊的声场恰似世纪末的集体精神图景。贝斯线如生锈的钢筋在混凝土里游走,吉他反馈像未焊死的零件在空气中震颤。制作人贾敏恕刻意保留的毛边感,让整张专辑成为时代转型期的声音标本。

在铁翼遮蔽的天空下,张楚用11首工业寓言完成了对中国城市化进程的病理切片。当整个社会沉迷于物质生产的狂欢时,他执拗地站在流水线尽头,收集那些被切割下来的灵魂碎屑。这种清醒的痛苦,使《造飞机的工厂》成为华语摇滚史上最接近卡夫卡式的精神图鉴。

鲍家街43号:在时代的裂缝中歌唱现实与希望

1990年代的中国摇滚乐,是一面映照社会裂变的镜子。在这片躁动的声场中,鲍家街43号以学院派的血统与街头诗人的姿态,撕开了时代的幕布。他们不是愤怒的呐喊者,而是用冷峻的笔触与克制的旋律,将现实的褶皱与个体的困顿一一铺陈。

乐队之名源于中央音乐学院的门牌号,这一选择暗含某种隐喻:他们既是被体制规训的“优等生”,又是试图挣脱枷锁的叛逃者。汪峰的嗓音尚未被后来的宏大叙事裹挟,在《晚安,北京》《小鸟》中,他的声线带着粗粝的颗粒感,像一把钝刀划开城市夜晚的虚妄繁荣。那些歌词中反复出现的“街道”“路灯”“破碎的梦”,勾勒出一代人在经济浪潮中的迷失与挣扎。

《鲍家街43号》同名专辑中,布鲁斯与硬摇滚的底色下,是知识青年对生存命题的诘问。《我真的需要》用重复的吉他riff与嘶吼的副歌,将物质欲望与精神空虚的对撞推向高潮;而《追梦》则以近乎悲怆的旋律,暴露了理想主义者在现实泥沼中的踉跄。这些作品没有提供答案,而是将问题抛还给时代——当个体的价值被挤压成数字,歌声是否还能成为救赎的绳索?

在《风暴来临》中,乐队的批判性进一步显影。《错误》以晦暗的意象堆叠出体制与个体的紧张关系,萨克斯的呜咽如一声叹息,淹没在机械的鼓点中;《瓦解》则用急促的节奏模拟时代列车的轰鸣,而歌词中“我们被迫接受所有安排”的宿命感,恰似一代人的集体喟叹。

鲍家街43号的特殊在于,他们始终在学院派的精致与摇滚乐的野性间保持危险平衡。小提琴、钢琴的介入让作品充满戏剧张力,却从未沦为技术炫耀。这种克制或许注定了他们的短暂——当商业巨浪袭来,清醒者往往最先退场。但那些在裂缝中生长的歌声,早已成为90年代中国最真实的回声:它记录的不是英雄史诗,而是凡人如何在希望与绝望的撕扯中,继续活着。

葬尸湖:黑金属叙事中的山水幽冥与东方古韵

黑金属作为极端音乐的分支,常以暴烈音墙与虚无主义哲学构建其美学核心,而中国黑金属乐队葬尸湖(Zuriaake)却在混沌的金属框架中,悄然注入东方山水的幽玄与古韵。这支来自山东的乐队,以独特的音乐语言解构了黑金属的西方叙事传统,将冷冽的失真音色与水墨意境交融,创造出兼具肃杀之气与文人诗性的听觉秘境。

在《弈秋》《孤雁》等作品中,葬尸湖以古琴的泛音、洞箫的呜咽与黑金属的暴戾形成戏剧性张力。吉他Riff不再单纯追求速度与压迫感,而是模仿古曲《广陵散》的顿挫转折,在扭曲的失真中勾勒出峭壁孤松的轮廓。主唱morrow的低吼仿佛从枯井深处传来,与采样自山林的风声、溪涧流水声共同编织出荒村野冢的幽冥图景。这种对自然声响的挪用,既呼应了黑金属原始的自然崇拜,又暗合中国文人画中“以形写意”的审美传统。

歌词文本的构建更显东方神秘主义的特质。不同于北欧黑金属对异教神话的直接复刻,葬尸湖在《暮云归》《玉门关》等曲目中大量化用《山海经》的志怪意象与唐宋诗词的意境。当英文黑金属常见的撒旦崇拜被置换为“青灯照骨”“狐火引魂”的幽冥叙事,暴烈的音乐形态意外获得了古典悲剧的宿命感。这种文化符号的转译并非简单拼贴,而是通过金属乐的极端表达,重新激活了深植于东方集体记忆中的生死观与鬼魅想象。

在器乐编排层面,葬尸湖刻意保留黑金属粗粝的Lo-Fi质感,却通过五声音阶的旋律走向与不对称节拍设计,让《深山行》中的吉他连复段如同水墨在宣纸上的晕染。鼓组不再执着于机械化的高速双踩,转而以疏密相间的节奏模拟古战场战鼓的律动。这种对传统黑金属技法的解构,使音乐既保有原始的野性,又呈现出山水长卷般的空间纵深感。

作为中国黑金属的先锋,葬尸湖的探索证明极端音乐与本土文化基因并非不可调和。他们在黑金属的冰冷躯壳中植入东方美学的魂魄,让暴虐的声波成为穿越时空的媒介,将听者引向那些被遗忘在古籍残卷中的幽冥世界。这种文化自觉的创作实践,不仅拓展了黑金属的美学边界,更在全球化语境下重塑了东方极端音乐的叙事可能。

重金属诗篇与东方魂魄的千年共振——唐朝乐队音乐中的盛唐遗韵与摇滚重构

重金属诗篇与东方魂魄的千年共振
——唐朝乐队音乐中的盛唐遗韵与摇滚重构

长安城的羯鼓穿透千年时空,在电吉他的轰鸣中迸发出新的回响。唐朝乐队以重金属为墨,以摇滚乐为纸,在二十世纪末的中国音乐版图上,挥就了一幅带着铁锈与青铜气息的盛世长卷。这支诞生于1988年的乐队,用《梦回唐朝》专辑完成了对中国传统精神谱系最暴烈的摇滚转译。

在《梦回唐朝》同名曲目中,丁武撕裂般的嘶吼与古筝泛音形成奇妙的共振。老五的吉他solo以琵琶轮指技法为蓝本,将《十面埋伏》的杀伐之气注入现代效果器。这种音乐基因的混融并非简单的拼贴——当张炬的贝斯线以敦煌壁画飞天之势盘旋上升,当赵年的鼓点模拟出大明宫含元殿的朝贺仪仗,重金属的狂暴肌理下流淌着《霓裳羽衣曲》的基因序列。

专辑中《月梦》以七言绝句的平仄构建旋律框架,电吉他推弦模拟出埙的呜咽。《九拍》在9/8拍的不规则律动里,暗藏龟兹乐舞的节奏密码。这些音乐文本的深层结构中,盛唐的开放胸襟与摇滚乐的叛逆精神达成了本质共鸣——长安西市胡商云集的喧哗,恰似Livehouse里躁动的声浪;李白醉赋《将进酒》的狂放,与丁武撕裂的”今宵杯中映着明月”形成跨越千年的和声。

《太阳》中那长达两分钟的前奏,用失真音墙堆砌出夸父逐日的悲壮图景。当丁武唱出”滚动的火轮,燃烧的巨臂”,重金属riff化作青铜器上的饕餮纹样,在失真效果中复活。这种对东方史诗的摇滚诠释,不是考古学的复刻,而是将编钟的振动频率转换为电声波长,让《秦王破阵乐》在现代扩音系统中获得新生。

在《飞翔鸟》的副歌段落,四件乐器的竞奏暗合盛唐乐府的”大曲”结构。主音吉他模拟古琴的散板吟猱,节奏部以金属核式推进对应唐代杖鼓的”急遍”,贝斯线条勾勒出水墨山水的留白意境。这种将宫廷燕乐结构解构重组的手法,使重金属音乐获得了东方美学的空间感。

唐朝乐队用摇滚乐的手术刀剖开了历史的主动脉,让重金属的血液与盛唐的魂魄在音乐经脉中交融重生。当《国际歌》的前奏在九十年代工体炸响时,那不仅是摇滚乐的觉醒时刻,更是一次跨越千年的文化招魂——未央宫的残瓦与效果器踏板,在这个瞬间完成了宿命的共振。

太极乐队:时代浪潮下的港式摇滚精神图腾

20世纪80年代的香港乐坛,主流情歌与偶像文化占据绝对高地,而太极乐队的横空出世,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激起了港式摇滚的层层浪花。作为彼时少数坚持原创与乐队形式发声的音乐团体,太极以硬朗的吉他音墙与人文气息的歌词,在商业与艺术的夹缝中,镌刻出一道独特的文化印记。

1985年成军的太极乐队,由雷有曜、雷有辉兄弟领衔,集结盛旦华、邓建明、刘贤德、朱翰博等成员,以欧美摇滚为骨,粤语流行文化为血,打造出兼具力量与细腻的音乐语言。首张专辑《红色跑车》中同名主打曲,以轰鸣的贝斯线与躁动的鼓点击碎港乐温吞的刻板印象,歌词中“高速快车似箭划过”的意象,暗喻着香港社会急速变迁下青年一代的迷茫与躁动。这种将摇滚乐的本土化表达与时代情绪相勾连的创作意识,成为太极区别于同期乐队的核心特质。

在《沉默风暴》等专辑中,太极进一步展露了其音乐叙事的多元性。《全人类高歌》以恢弘的合成器音效铺陈出史诗感,歌词中对理想主义的呼喊,与彼时香港身份认同的集体焦虑形成共振;《留住我吧》则以抒情摇滚的框架,将爱情主题升华至存在主义的哲思层面,主唱雷有辉撕裂而克制的声线,成为港式摇滚情感张力的经典注脚。这些作品既未彻底背离流行旋律的亲和力,又始终保持着摇滚乐对现实关照的锐度,恰如太极阴阳相生的哲学隐喻。

作为香港乐队文化的先驱者之一,太极的舞台表现同样具有符号意义。在电子编曲尚未泛滥的年代,他们坚持以完整乐队编制呈现Live演出,吉他Solo与键盘旋律的交织、双主唱声线的碰撞,构建出充满生命力的现场美学。这种对乐队本体价值的坚守,在卡拉OK文化席卷香江的背景下,显得尤为珍贵。

尽管受制于香港乐坛的工业体系,太极未能彻底摆脱商业与艺术的拉扯,但《一切为何》《正义勇士》等后期作品,仍以对社会现实的犀利诘问,延续着摇滚精神的火种。他们的存在,不仅填补了香港摇滚史上的风格空白,更以“乐队”这一集体创作形式本身,证明了在地文化对摇滚乐的本土化消化能力——无需复刻西方反叛姿态,港式摇滚亦能在时代浪潮中自成图腾。

黑豹乐队:中国摇滚的脊梁与时代回响

在中国摇滚乐的历史长河中,黑豹乐队如同一块不可撼动的基石,用硬朗的旋律与炽热的呐喊,镌刻下属于一代人的精神图腾。他们的音乐不仅是上世纪90年代中国摇滚黄金时代的缩影,更成为跨越时代的文化符号,承载着社会转型期的躁动与希望。

1987年,黑豹乐队在北京成立。初代成员李彤、窦唯、赵明义等人以扎实的硬摇滚根基,迅速在遍地萌芽的地下音乐场景中崭露头角。1991年,乐队首张同名专辑《黑豹》横空出世,这张专辑以流畅的吉他riff、窦唯极具辨识度的嗓音,以及直击人心的歌词,成为中国摇滚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品之一。《无地自容》中“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的嘶吼,将青年一代的迷茫与反叛凝练成时代宣言;《Don’t Break My Heart》则以流行摇滚的柔情,展现了乐队在力量与旋律间的平衡能力。专辑发行后横扫亚洲,销量突破150万张,至今仍被视作中国摇滚的“启蒙教科书”。

黑豹的音乐内核扎根于对社会现实的观照。在物质与精神剧烈碰撞的90年代,他们的作品既保留了摇滚乐的批判性,又巧妙融入东方语境下的诗意表达。《脸谱》中对虚伪人际关系的讽刺,《别来纠缠我》对自由意志的捍卫,无不映照出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人对个体价值的追寻。乐队成员李彤的吉他演奏兼具西方摇滚的技术性与东方音乐的线条感,配以窦唯充满张力的演唱,构建出独树一帜的“黑豹式美学”——粗粝中带着细腻,愤怒中裹挟悲悯。

窦唯的离队成为乐队发展的转折点。尽管后续主唱栾树、秦勇等人延续了乐队的创作生命,《光芒之神》《无事无非》等专辑也展现了音乐风格的多元化探索,但公众记忆始终停留在那个身穿皮衣、长发飞扬的窦唯时代。这种“巅峰定格”的现象,恰恰印证了黑豹乐队与中国摇滚命运的同频共振——他们既是黄金时代的缔造者,也成为时代骤变中理想主义的象征。

三十余载沉浮,黑豹乐队始终未被商业化浪潮完全吞噬。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宣言:当《无地自容》的前奏依然能在音乐节现场引发万人合唱,当“人潮人海”的呐喊穿透不同年龄层的听众,黑豹早已超越乐队范畴,化作中国摇滚精神不灭的脊梁。那些烙印在磁带与CD中的音符,仍在为每个渴望挣脱桎梏的灵魂提供着永恒的声量。

红绿唢呐吹响时代裂痕:论二手玫瑰的土摇美学与魔幻现实

在中国摇滚乐的异色版图中,二手玫瑰以红绿扎眼的戏服和撕裂时空的唢呐声,构建出荒诞诡谲的声音剧场。这支成军于世纪之交的乐队,将东北黑土地上的二人转基因注入摇滚乐血脉,在电子合成器与民间吹打乐的碰撞中,撕开了一道窥视转型期中国的文化裂隙。

土摇美学的构建始于对民间音乐符号的暴力拆解。主唱梁龙刻意模仿的旦角唱腔,与失真吉他形成戏剧性对位,《伎俩》中”大哥你玩摇滚有啥用”的灵魂拷问,恰似戏台丑角对精英文化的辛辣解构。乐队将民间丧礼的唢呐声浪推至刺耳阈值,在《采花》里制造出狂欢与哀鸣的声效叠影——这种源自乡土的声音暴力,恰是对城市化进程中文化失语症的反向治愈。

魔幻现实的叙事在《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中达到巅峰。歌词里”东边不亮西边亮,晒尽残阳我晒忧伤”的黑色幽默,将市场经济大潮下的生存困境转化为酒神式的集体癔症。专辑《娱乐江湖》封面上的妖艳妆容与塑料牡丹,构成后现代农耕文明的视觉图腾,那些镶嵌在迪斯科节奏中的东北俚语,实则是转型期中国精神分裂症的声音切片。

红绿撞色的视觉符号系统,暗合着城乡结合部的审美暴力。梁龙雌雄同体的舞台扮相,既是对性别政治的戏谑解构,也是对民间艺术中”男扮女”传统的朋克式复刻。当唢呐声在《仙儿》的电子迷墙中突围而出时,传统乐器不再是文化猎奇的装饰品,而成为刺破现实假面的音波利刃。

这种美学暴力的深层,是城市化进程中撕裂的文化神经。二手玫瑰用二人转的浪荡腔调演唱摇滚乐,恰似农民工在玻璃幕墙上投射出的扭曲倒影——那些未被规训的民间野性,在资本的消化系统中发酵成刺鼻的气体。《生存》里”哎呀我说命运呐”的反复嘶吼,不再是宿命论的哀叹,而是草根群体对时代剧变的魔幻注脚。

当红绿绸缎在舞台灯光下翻涌,二手玫瑰完成了一次文化身份的炼金术。他们不是民间艺术的博物馆标本,而是将土地深处的疼痛基因植入摇滚乐骨髓的变异体。这种土摇美学的真正价值,在于它拒绝成为任何文化叙事的注脚,始终保持着对时代裂痕的尖锐凝视。

陈粒:在民谣与电子缝隙中打捞失落的诗性独白

陈粒的音乐始终游弋于两种对立维度之间:民谣的粗粝质感与电子的冰冷光泽,传统诗性的绵长呼吸与当代都市的碎片化语境。这种分裂感在《如也》《小梦大半》等作品中逐渐凝练成独特的创作语法——她以解构的姿态重组两种音乐语言,在看似矛盾的声场里,完成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诗意解剖。

早期《奇妙能力歌》用极简的吉他分解和弦构建寓言空间,歌词中密集的意象堆叠暴露出诗人底色。当”沙漠暴雨”与”黄昏追逐黎明”的魔幻现实场景被轻盈的旋律托起,民谣载体成为承载超现实诗意的完美容器。这种文本实验在《历历万乡》达到顶峰,公路电影般的叙事与游吟诗人式的吟唱,暴露出她创作中潜藏的地理想象与存在主义追问。

电子元素的介入并未稀释其诗性浓度,反而创造出更私密的独白场域。《在常玉的房间里》用合成器波纹模拟意识流动,人声在电子节拍中化作液态的存在。《空空》的电气化编曲将民谣叙事解构为后现代拼贴,副歌部分突然抽离的配器暴露出歌词本体”成长变成了我和我的隔阂”的锐利痛感。这种声场撕裂印证了陈粒对音乐空间的精准控制——电子元素不是装饰音,而是刺破抒情表层的解剖刀。

词作中的诗性突围更为显著。《泛灵》用”我是你房间的月亮”将物我关系倒置,《芳草地》以”宇宙蜷缩成团”重构时空维度。这些看似轻盈的比喻实则是重型精神装置:当日常经验被陌生化重组,听众被迫直面词语背后的生存真相。这种诗性策略在《自然环境》中演化为更复杂的语法实验,主歌部分的叙事性铺陈与副歌的抽象升华形成互文结构,完成从现实场景到哲学思辨的垂直跳跃。

在《悠长假期》专辑中,陈粒将这种分裂美学推向极致。《比如世界》用Trip-hop节奏承载存在主义诘问,合成器音色如液态金属包裹着”整个宇宙在胃里翻滚”的生理化诗意表达。《玉人歌》则回归极简民谣配置,琵琶音色与电子氛围的碰撞,重现了古典意象在后现代语境中的变形记。这种创作路径暴露出某种清醒的悖论:越是借助电子音乐的技术理性,越能释放出原始的诗性本能。

陈粒的音乐版图里,民谣与电子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她将两者转化为创作光谱的两极,在声波的相互侵蚀中,那些被现代性消解的诗性碎片得以重新显影。这种在技术理性与诗性直觉间的危险平衡,恰构成了当代独立音乐最迷人的精神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