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归档 综合乐评

达达乐队:诗意摇滚中的青春叙事与时代印记

达达乐队:世纪末的青春诗与浪漫主义残影

作为中国摇滚史上最具诗性气质的乐队之一,达达乐队在千禧年交接之际留下的音乐图景,至今仍保持着某种未褪色的少年感。这支1996年成立于武汉的乐队,以主唱彭坦的清澈声线为标志,在英伦摇滚的骨架里注入了中国校园民谣特有的青涩诗意,创造出独树一帜的”武汉式浪漫摇滚”。

2000年发行的首张专辑《天使》堪称中国摇滚史上最完整的青春图鉴。专辑封面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红衣少年,恰如其分地隐喻着乐队游离于时代洪流之外的姿态。《节日快乐》开场急促的吉他分解和弦,配合彭坦略带鼻音的唱腔,将世纪末青年的躁动与迷惘具象化为”时钟停摆的下午三点”。这种将日常场景升华为诗意表达的创作手法,在《暴雨》中达到巅峰,雨滴声采样与失真吉他的对位,构建出世纪末特有的潮湿记忆。

乐队对旋律性的执着追求,在华纳唱片时期达到顶峰。《我的天使》中标志性的口琴前奏与弦乐编排,至今仍是华语摇滚情歌的典范模板。彭坦的歌词写作呈现出罕见的意象派特征,”你像支火柴划过我的心脏/瞬间点亮夜空”(《黄金时代》)这样的隐喻,在工业摇滚盛行的年代显得格外珍贵。这种诗性表达在《无双》中转化为对存在主义的思考,合成器音色与英式摇滚架构的碰撞,意外催生出具有哲学深度的音乐文本。

在技术层面,乐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制作意识。《等待》中人声与吉他声部的空间处理,提前实践了数字音乐时代的混音理念;《浮出水面》里贝斯线与鼓点的错位编排,则隐约可见后摇美学的端倪。这些实验性尝试被巧妙包裹在流畅的旋律织体中,形成独特的聆听层次。

达达乐队真正的艺术价值,在于他们用音乐保存了特定历史时期的集体情感记忆。当《Song F》的副歌响起时,那些关于世纪末的迷茫与期待、成长阵痛与青春悸动,依然在失真吉他的轰鸣中清晰可辨。这种将私人叙事升华为时代注脚的能力,使他们的作品超越了单纯的音乐文本,成为世纪末中国青年文化的声学标本。

扭曲机器的工业咆哮:新金属躯壳下二十年反骨轰鸣

扭曲机器:中国新金属的暴烈自白

作为中国新金属浪潮中不可忽视的存在,扭曲机器乐队用二十年持续输出的重型音墙,在中文摇滚史上刻下粗粝的刀痕。这支成立于1998年的北京乐队,始终保持着对现实社会的锋利解剖,其音乐中暴烈的吉他轰鸣与说唱flow的碰撞,构成了极具辨识度的听觉图腾。

2003年发行的《重返地下》堪称乐队美学的集大成之作。专辑开篇曲《崩溃》以工业感十足的采样切入,李培锯齿状的吉他音色瞬间撕裂耳膜,梁良标志性的硬核说唱裹挟着对城市异化的控诉:“钢筋穿透我的胸膛/混凝土在血管里流淌”。这种将金属RIff与街头说唱嫁接的实验,在当时本土摇滚语境中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镜子中》的创作,副歌部分突然转向旋律化的清嗓演唱,在失真音墙的包围下形成戏剧性反差,暴露出乐队在暴烈表象下的自省内核。

2018年专辑《迷失北京》延续了乐队的社会观察视角,却在音乐语言上展现出新的维度。《三十》中出现的电子元素与传统的Drop D调弦形成奇妙共振,鼓手夕野的复合节奏推进如同精密齿轮,将中年危机主题解构为机械化的生存困境。贝斯手老道的低频线条始终游走在崩溃边缘,恰如其分地诠释着“在混凝土裂缝里寻找氧气”的歌词意象。

值得玩味的是乐队对groove的精准把控。《我们来自地下》中funky吉他与双踩鼓组的化学反应,揭示出新金属流派最本质的律动基因。这种将黑人音乐律动融入重型架构的尝试,在《存在的意义》中达到新高度——整曲建立在顽固的贝斯slap之上,说唱段落与金属核式breakdown的切换行云流水,展现出成熟乐队才具备的结构控制力。

在视觉表达层面,扭曲机器的MV美学与其音乐高度统一。《扭曲的机器》中大量运用的工业废墟镜头,与失真人声处理形成互文;《宣言》里穿插的老式电视机雪花噪点,强化了技术文明批判的主题。这些视觉符号并非简单的风格化装饰,而是音乐文本的延伸注解。

当回顾这支乐队的创作轨迹,会发现其真正价值不在于开创某种全新流派,而在于将全球化新金属语言成功本土化。从早期翻唱Rage Against the Machine的模仿痕迹,到《伤口》里京剧采样与breakbeat的拼贴实验,这种转化过程本身就构成中国摇滚全球化进程的微观样本。在说唱金属日渐式微的今天,扭曲机器仍坚持用失真音墙浇筑现实棱镜,这份顽固或许正是其“地下性”的最佳注脚。

鲍家街43号:摇滚诗篇中的学院派反叛与时代回响

《鲍家街43号》同名专辑:中国摇滚的学院派叙事

在中国摇滚乐发展史上,以中央音乐学院门牌号命名的这支乐队,用严谨的学院派技法与市井烟火气交织的独特表达,在1997年的摇滚寒冬里留下了值得细读的文本。乐队成员皆出身专业音乐院校的背景,使得他们的创作呈现出与当时地下摇滚截然不同的美学特征。

首张专辑《鲍家街43号》以布鲁斯摇滚为基底,在《我真的需要》的吉他推弦与《没有人要我》的键盘旋律线中,和声进行的严谨性与即兴段落的自由度形成精妙平衡。汪峰的演唱尚未形成后期标志性的撕裂式高音,在《夜里》等作品中保持着克制的叙事语气,这种学院训练带来的控制力恰与歌词中的困顿感形成张力。

专辑最具社会学价值的当属《小鸟》,钢琴前奏的清澈质感与歌词”我像只小鸟飞来飞去”的生存困境构成互文,手风琴的加入暗示着九十年代社会转型期的漂泊感。而《晚安北京》则以合成器营造的都市声景,配合火车行进般的节奏型,搭建起世纪末青年的精神图谱。手风琴与口琴的运用,使这些作品在摇滚框架中透出民谣底色。

值得注意的是乐队编曲中古典音乐元素的渗透,《追梦》中小提琴与电吉他的对话,《错误》里键盘营造的巴洛克式忧郁,这种融合尝试在当时的中国摇滚场景中实属罕见。鼓手单晓帆的爵士化处理与贝斯手王磊的布鲁斯walking bassline,则展现出学院派乐手的技术优势。

这张专辑的价值不仅在于记录了汪峰早期创作的原生状态,更在于它呈现了专业音乐训练与摇滚乐表达结合的可能性。当《李建国》用戏谑笔触勾勒出时代群像时,那些精确的转调和结构设计,证明摇滚乐的情感宣泄同样可以建立在严谨的音乐语法之上。这种独特的创作路径,使鲍家街43号乐队在中国摇滚史上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坐标位置。

撕裂青春的裂缝 刺猬乐队如何以摇滚缝合时代的痛感

刺猬乐队是中国独立摇滚场景中不可忽视的存在。这支成立于2005年的三人乐队,以子健粗粝的吉他声线、石璐极具爆发力的鼓点与一帆沉稳的贝斯构建出独特的音乐语系,其作品始终游走在青春期的躁动与成年世界的困顿之间,形成极具辨识度的美学表达。

在2018年专辑《生之响往》中,《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堪称乐队创作生涯的里程碑。失真音墙与清脆铃音交织的前奏犹如铁轨撞击声,子健撕裂感的人声裹挟着”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的宿命感呼啸而来。石璐密集的军鼓连击像心跳过速,将歌曲推向情绪顶点时突然收束为钢琴独奏,这种戏剧性的动态对比恰似青春期的戛然而止。歌词中”黑色的不是夜晚/是漫长的孤单”的意象构建,既延续了乐队早期《白日梦蓝》里对都市青年精神困境的观察,又展现出更成熟的生命体悟。

音乐文本的互文性在乐队作品中尤为显著。从2009年《白日梦蓝》专辑中《24小时摇滚聚会》的躁动宣言,到《金色褪去,燃于天际》里”我们终将被时间杀死”的残酷诗意,刺猬始终保持着对青春消亡主题的持续解构。这种创作母题通过噪音摇滚的载体得以强化:失真的吉他反馈模拟着时代焦虑的电流声,三大件乐器在失控边缘的碰撞恰似理想主义与现实的永恒角力。

在编曲结构上,乐队擅长用简单动机营造情感纵深。《光阴·流年·夏恋》中循环往复的吉他riff如同记忆漩涡,《勐巴拉娜西》里突然插入的合成器音效则打破传统摇滚范式。这种在规整节拍中埋藏意外性的处理方式,使他们的音乐既具有车库摇滚的原始冲击力,又带着后朋克的阴郁气质。

刺猬乐队的真正价值在于精准捕捉了特定世代的精神图景。当子健用近乎破音的声线嘶吼”人生绝不该永远如此彷徨”时,那些在996重压下、在房贷焦虑中、在理想主义废墟里徘徊的都市灵魂,总能从这些暴烈而诗意的音符中找到短暂栖息的乌托邦。这种真实的情感共振,或许正是中国独立摇滚最珍贵的品质。

在喧嚣中寻找蓝莲花 解析许巍乐队三十年摇滚诗性的精神坐标

【许巍:从摇滚浪子到心灵行者的音乐轨迹】

1997年首张专辑《在别处》横空出世,许巍用失真音墙与晦涩诗性构建起中国摇滚最独特的叙事空间。当《我的秋天》里轰鸣的吉他声撕裂耳膜,这位西安青年将存在主义式的迷惘浇筑成凝固的金属,与当时盛行的政治波普摇滚形成强烈反差。专辑中《水妖》的合成器音色在暗涌中漂浮,《永恒》的鼓点如心跳般焦灼,这种介于后朋克与艺术摇滚间的美学实验,在当时主流音乐市场划出深刻的伤口。

2000年《那一年》的创作危机恰似命运馈赠的礼物。当《方向》中的箱琴扫弦替代了躁动的电吉他,许巍开始用减法重构音乐语言。《故乡》里口琴与吉他的对话,在八度跳跃的旋律中铺展出西北旷野的苍茫图景。这张被称为”中国摇滚史上最忧郁的唱片”,用克制的器乐编排承载着创作者的精神困顿,为后续转型埋下伏笔。

真正完成美学蜕变的《时光·漫步》(2002),像冬日暖阳化解了所有阴郁。《蓝莲花》前奏中清脆的分解和弦,如同冰层破裂的声响,许巍用五声音阶重构摇滚语法,在《完美生活》的英伦摇滚框架里植入中国山水画的留白意境。此时的和声编排显露出佛学影响,《天鹅之旅》中的木鱼声与电吉他相映成趣,标志着音乐人格从愤怒青年向禅意思考者的蜕变。

《每一刻都是崭新的》(2004)延续这种精神求索,《曾经的你》副歌部分的四度和声进行,构建出开阔的听觉空间。电子元素在《旅行》中的谨慎运用,使传统摇滚三大件获得新的呼吸方式。许巍开始用音乐构筑禅房,专辑中大量出现的自然意象与循环律动,形成独特的冥想式摇滚范式。

近年作品愈发呈现返璞归真的趋向,《无尽光芒》(2018)中布鲁斯口琴与古筝的对话,《无人知晓》里刻意保留的录音室环境音,都显露出创作者与世界的和解姿态。当《第三极》的电子音色如经幡飘动,许巍完成了从摇滚乐手到行吟诗人的身份转换,用音乐搭建起连接尘世与彼岸的声波桥梁。

这个从西安城墙下走出的歌者,用二十余年时间将个人苦难淬炼成普世共鸣。他的音乐轨迹恰似中国摇滚乐的微型史诗,在失真音墙与禅意音符之间,记录着整个时代的精神迁徙。

动力火车:摇滚双声中的时代回响与情感张力

【动力火车:华语摇滚中的双声铁轨】

在千禧年前后的华语流行乐坛,动力火车用钢筋般的声线与烈酒般的情感,在抒情歌泛滥的台湾市场劈开一条摇滚血路。作为由尤秋兴、颜志琳两位原住民歌手组成的双主唱组合,他们的音乐既带着山野的原始生命力,又裹挟着都市钢筋森林的焦灼感,成为一代人青春记忆里轰鸣的摇滚图腾。

硬核声线:撕裂都市情歌的糖衣

1997年首张专辑《无情的情书》如同一记重锤,打破了当时台湾乐坛的甜腻格局。在《不甘心不放手》《除了爱你还能爱谁》等作品中,两人以近乎撕裂的高音演绎情殇,将男性视角的疼痛感推到极致。尤秋兴金属质感的音色与颜志琳沙哑的共鸣形成奇妙化学反应,如同两台对向疾驰的火车,在副歌碰撞出炽热的火花。这种”双核驱动”模式在《当》中达到巅峰——作为《还珠格格》片头曲,他们用排山倒海的和声将琼瑶式柔情碾碎,重构出荒漠孤烟般的苍茫意象。

都市寓言:忠孝东路的九遍徘徊

2001年《忠孝东路走九遍》堪称动力火车音乐美学的转型之作。电子音效模拟的都市噪音中,两人用疲惫的声线勾勒出台北街头的孤独漫游者。歌曲摒弃传统摇滚的宣泄式唱法,以克制的哽咽演绎现代爱情消亡史,地铁报站声采样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繁华都市的情感荒漠。这种对城市文明的冷峻观察延续在《艾琳娜》中,手风琴与摇滚吉他的混搭,将乡愁解构成工业时代的流浪史诗。

原民摇滚:山林回响与现代性焦虑

作为排湾族后裔,动力火车始终在音乐中保留着血脉里的山林印记。《彩虹》中仿部落吟唱的和声,《太阳》里祭典鼓点般的节奏编排,都在提醒听者他们基因中的野性。这种原始生命力与《继续转动》《光》等歌曲中的工业摇滚元素激烈对冲,形成独特的文化张力。在《莫忘初衷》里,他们用排湾族语吟唱段落刺破都市迷障,完成了一次精神返乡。

技术困境与人文突围

必须承认,动力火车在音乐实验性上始终存在局限。过于依赖大开大合的编曲模式,导致部分作品陷入情绪过载的窠臼;对摇滚乐器的保守使用,也让他们错失与新世纪多元音乐浪潮的深度对话。但正是这种”笨拙”,反而成就了其不可替代性——在过度精致的数字音乐时代,他们嘶吼着保存了摇滚乐最珍贵的血肉感。

二十五年过去,当无数同期组合消散于时光隧道,动力火车仍如他们的代表作《当》所唱:”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依然用未曾磨平的声线,证明着华语摇滚某种粗粝却真实的存在方式。

乌云铁幕与荒原回声 万能青年旅店的声音炼金术


被时代碾碎的抒情诗:解码万能青年旅店的声音褶皱

⁤ 在华北平原的钢铁丛林中,万能青年旅店的音乐如同被工业废气浸染的抒情诗。这支来自石家庄的乐队用铜管乐与失真吉他编织出独特的声景,在《万能青年旅店》同名专辑里,他们完成了对后工业时代的精神造影。小号手史立创造的铜管声部不是装饰音,而是贯穿叙事的重要声轨——在《秦皇岛》末尾的独奏中,金属质感的音色刺破迷雾,成为当代青年精神突围的声学隐喻。

姬赓的歌词构筑着充满地理坐标的寓言体系。石家庄制药厂、河北师大附中这些具体坐标在《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中被解构成时代标本,”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的宿命式吟唱,精准捕捉到计划经济崩塌后的集体失重感。主唱董亚千撕裂的声线在《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中突然转调,从阴郁的低吟跃升至戏剧化的高音,这种声乐处理恰似被困在玻璃迷宫中的灵魂冲撞。

专辑中的器乐编排呈现惊人的文学性。《在这颗行星所有的酒馆》里,小号与吉他的对位如同普鲁斯特式的记忆回旋,班卓琴的拨奏是解构民谣传统的冷兵器。乐队刻意制造的声场距离感——人声退居乐器之后,鼓点击穿混响的迷雾——这种反商业的制作理念构建出独特的听觉纵深,使整张专辑成为需要侧耳倾听的时代回声装置。

万能青年旅店的音乐语法拒绝廉价的愤怒,他们在《大石碎胸口》中用黑色幽默解构苦难,将萨克斯风的爵士即兴注入后朋克的骨架。这种矛盾修辞法在《洋鸟消夏录》达到极致,童谣式的旋律承载着存在主义的诘问,手风琴的呜咽与贝斯的低吼构成复调叙事。他们的音乐不是时代的注脚,而是镌刻在工业废墟上的象形文字,在失真音墙中保存着未被规训的诗性。

张楚乐队:游吟在时代裂缝中的诗意困兽与清醒梦呓

张楚与《孤独的人是可耻的》:90年代的诗性呐喊

作为中国摇滚“魔岩三杰”之一,张楚在1994年发行的专辑《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以冷峻的诗意与粗粝的现实主义,成为华语摇滚史上不可复制的精神标本。这张由魔岩文化制作的专辑,没有华丽的技术堆砌,却凭借尖锐的歌词与克制的编曲,将90年代初中国青年的迷茫与躁动凝固成永恒的声音切片。

诗化的市井观察者

张楚的歌词始终带有强烈的文学性。《蚂蚁蚂蚁》以昆虫视角解构底层生存哲学,“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蝗虫的大腿”的荒诞意象,暗喻物质匮乏年代普通人如蝼蚁般的坚韧;《赵小姐》用白描手法勾勒都市女性的生存困境,“在一种时候她会真的感到伤心,就是别人的裙子比她的好”,寥寥数笔刺破消费主义萌芽期的虚荣假面。这种将市井烟火提炼成黑色寓言的能力,使张楚区别于同期摇滚乐手的热血呐喊,更像手持手术刀的社会病理学家。

声音美学的极简主义

专辑的编曲刻意保持原始质感。窦唯担任鼓手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仅以重复的吉他分解和弦托起张楚干涩的声线,副歌部分突然爆发的弦乐如同刺破阴云的阳光,与歌词中“鲜花属于爱情,爱情属于心脏”形成残酷反讽。《光明大道》用持续的行进感节奏与口琴声,构建出看似昂扬实则充满困惑的时代行进曲。这种“未完成感”的录音美学,意外契合了作品内核的粗粝真实。 ⁤

时代标本《姐姐》

作为张楚最广为人知的作品,《姐姐》的悲剧力量来自其叙事的具体性。手风琴与口琴交织出北方的萧瑟,弟弟对姐姐“你坐在台阶上已经苍老”的凝视,将家庭代际创伤上升为一代人的精神困境。歌曲末尾渐弱的和声宛如风中呜咽,使这首个人叙事作品意外成为集体记忆的容器。 ⁤

这张专辑在商业浪潮席卷前的最后时刻,完成了中国摇滚从群体咆哮到个体凝视的转向。张楚用近乎偏执的文学自觉,证明摇滚乐不仅是荷尔蒙的出口,更可以是解剖现实的柳叶刀。当“孤独的人他们想象鲜花一样美丽”的嘶喊穿透三十年时空,依然能照见每个时代边缘人的身影。

陈粒与空想家乐队:从民谣棱镜折射的独立诗性与原始野性

陈粒的音乐世界:解构民谣的第三种可能

在当代华语民谣谱系中,陈粒始终保持着异质性的存在。这位毕业于上海对外经贸大学的创作者,以《如也》《小梦大半》等专辑构建出独特的音乐宇宙,其作品既游离于传统民谣的既定框架,又拒绝被都市流行完全收编。她的音乐实践恰似在两种主流范式间游走的第三空间,用诗性语法重写着独立音乐的叙事可能。

在《易燃易爆炸》的电子音墙与《妙龄童》的Lo-fi质感之间,陈粒完成了一次次对民谣边界的突围。这种实验性在《空舞》中达到极致:合成器制造的太空感音效与古典吉他形成量子纠缠,人声在混响效果中蜕变为漂浮的星尘。这种技术处理绝非形式主义的炫技,而是精准服务于”我们半推半就的人生”的荒诞性表达。

歌词文本的文学性构建是陈粒音乐的重要维度。《历历万乡》中”她住在七月的洪流上/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的意象群,暗合着北岛式的隐喻系统;《走马》里”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的时空错位,又带有博尔赫斯的迷宫特质。这种诗性书写在《桥豆麻袋》中转化为黑色幽默:”我的失眠开始于立夏/结束于你突然的说话”,将都市青年的情感困境解构成超现实寓言。

在音乐制作层面,陈粒展现出对声音材质的敏锐把控。《自然环境》专辑中的环境采样不再是常见的自然主义白噪音,而是被异化为都市文明的病理切片:地铁报站声、键盘敲击声、玻璃幕墙的反光声共同编织成现代人的听觉困境。这种声音装置的运用,使她的民谣创作具有了某种声音艺术的先锋气质。

值得注意的是,陈粒对性别叙事的处理始终保持着克制的中性立场。在《虚拟》中,爱情被抽象为数据化的情感算法;《芳草地》里的身体叙事则被处理成植物性的生长隐喻。这种去性别化的表达策略,恰与其音乐中模糊流派的特征形成互文,共同构建出难以归类的美学形态。

当我们将陈粒置于后民谣时代的坐标系中观察,会发现她的创作既是对传统民谣精神的某种继承,又是对其表达范式的彻底解构。那些在《正趣果上果》里跳动的琵琶采样,在《无所求必满载而归》中扭曲的蓝调riff,都在诉说着一个创作者对音乐本体的诚实探索。这种探索不追求风格革命,而是在微观的音符层面持续进行着语法革新,最终沉淀为属于这个时代的独特声音标本。

指南针乐队:在时代裂痕中寻找永恒旋律的游吟者

指南针乐队:90年代摇滚浪潮中的坚韧之声

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摇滚乐坛群星璀璨,指南针乐队以其独特的音乐风格与主唱罗琦极具爆发力的嗓音,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尽管乐队活跃时间较短,但其留下的作品至今仍被视作中国摇滚黄金时代的经典。

《选择坚强》:呐喊与重生的里程碑

1994年,指南针乐队推出首张专辑《选择坚强》,这张专辑不仅是乐队的代表作,更因主唱罗琦的个人经历而被赋予深刻的精神内核。彼时的罗琦年仅18岁,却以撕裂般的嗓音诠释了专辑中浓烈的情感张力。同名曲《选择坚强》以铿锵的吉他节奏与密集的鼓点铺陈出抗争的底色,歌词中“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的呐喊,既是对个人命运的宣战,也暗合了90年代青年群体在时代巨变下的迷茫与突围。

专辑中的《回来》堪称华语摇滚史上的经典。歌曲以磅礴的编曲架构展开,副歌部分罗琦的高音如利刃划破长空,将“回来”二字唱出近乎悲怆的宿命感。这首作品虽为翻唱(原唱为周韧),却在指南针的演绎下被注入新的灵魂,成为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另一首《随心所欲》则展现了乐队对布鲁斯摇滚的本土化探索,松弛的节奏与即兴的吉他solo相得益彰,歌词中“快乐就是别人跟不上你的节奏”的洒脱,精准捕捉了摇滚乐反叛与自由的精神内核。

音乐风格:多元融合的实验性

指南针乐队的创作并未局限于单一风格。在《选择坚强》中,硬摇滚的粗粝(如《我没有远方》)与民谣的叙事性(如《请走人行道》)交织,甚至融入世界音乐元素(如《南郭先生》中的笛声采样)。这种实验性在当时的中国摇滚乐队中并不多见,显露出乐队成员(如吉他手周笛、键盘手郭亮)扎实的技术功底与审美野心。

遗憾的是,随着罗琦1993年遭遇意外事件及后续离队,指南针乐队逐渐淡出主流视野。但《选择坚强》作为中国摇滚史上最具生命力的专辑之一,始终以其真实的力量撼动人心——它不仅是个人命运的记录,更是一个时代青年用音乐对抗虚无的证言。

(注:本文基于公开音乐资料及媒体报道撰写,未涉及未证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