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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西南林路行》:爆破的轰鸣与山脊裂缝间的现代性诘问

《冀西南林路行》:炽破的轮廓与山峦褶皱间的现代性诘问

太行山麓的碎石在萨克斯管中翻滚,泥河裹挟工业碎片的轰鸣坠入贝斯低频深渊——万能青年酒店的《冀西南林路行》绝非一张可被轻易解构的专辑,它更像一场精密爆破实验,将现代性困境嵌入山体裂缝,任音符如硝铵炸药般在岩石肌理中缓慢裂变。

专辑以《早》的钟摆式吉他扫弦开场,机械节拍与笛声缠绕出晨雾中的混沌时空。董亚千的嗓音不再是十年前的锋利匕首,而是被砂纸打磨成粗粝的勘探工具,在”开采石英与云母”的寓言里掘进。当合成器模拟的矿洞回响骤然撕裂民谣叙事,《泥河》中那句”可听到雷声隐隐”已非自然预警,而是整个华北平原地质层在数字化震颤中的集体耳鸣。

《采石》堪称当代摇滚乐最暴烈的存在主义注脚。鼓点化作定向爆破的冲击波,小号嘶鸣是山体坍缩时的悲怆副歌。歌词中”亿万场冷暖 亿万泥污人”的重复堆叠,恰似推土机将个体命运碾压成混凝土碎渣,混入城市化进程的巨型搅拌机。而《山雀》突然转向电子碎拍与笛声的量子纠缠,如同被数据洪流冲散的传统灵性,在频闪节拍中寻找重生的裂隙。

专辑中段《绕越》到《郊眠寺》的器乐章节,构成声音地理学的精密测绘。合成器制造的电流云层笼罩提琴群,管乐在效果器迷雾中突变为工业排气。这些非语义的声音织体,实则是被解构的山水长卷——当自然景观沦为城市规划的背景板,传统民乐元素在电子异化中成为漂浮的文明残片。

特别需要凝视的是《河北墨麒麟》的七四拍暴雪。鼓手冯江的演奏在此化身墨色麒麟的嶙峋骨架,每记军鼓都像兽蹄踏碎玻璃幕墙。间奏部分萨克斯的即兴咆哮,不再是爵士酒吧的暧昧情调,而是困兽在钢筋牢笼中的拓扑学突围。当董亚千唱出”黑暗好像 一颗巨石 按在胸口”,我们终于看清那张被现代性重力压出裂纹的华北面容。

这张专辑的伟大之处,在于它拒绝成为任何主义的话筒。那些被乐评人滥用的”后摇滚”、”实验民谣”标签,在《冀西南林路行》面前显得如此贫瘠。万能青年酒店用十年时间将音乐炼成地质锤,每一轨都是对精神岩层的定向钻探。当合成器音墙在《郊眠寺》终章升腾为香火电子雾,我们终于明白:所谓现代性诘问,不过是古老麒麟在数据荒原上踏出的新鲜蹄印。

《黑梦》:在时代的裂缝中窥见摇滚灵魂的自我放逐

1994年,窦唯以个人名义发行的首张专辑《黑梦》,成为中国摇滚史上一次清醒的自我撕裂。这张诞生于魔岩文化“中国新音乐春天”计划的作品,既未延续黑豹时期的热血呐喊,亦非对西方摇滚的简单模仿。它以近乎偏执的呓语式表达,将九十年代初期中国青年的精神困顿,凝固成一场诡谲而诗意的黑色寓言。

在《高级动物》长达四十九个形容词的机械排布中,窦唯用反旋律的人声采样构建出工业时代的道德困境。那些被拆解成单音节的人性符号,在合成器制造的迷雾中相互撕扯,最终凝结成一声自嘲的“幸福在哪里”——这既是集体主义神话瓦解后的虚无回响,亦是市场经济大潮下个体存在的荒诞诘问。

《黑色梦中》以迷幻摇滚的架构,将存在主义式的焦虑具象化为听觉迷宫。失重的贝斯线如同悬空的神经,吉他反馈模拟着脑电波的震颤,而窦唯模糊不清的呓语,恰似卡夫卡笔下异化者在黑暗甬道中的独行。这种拒绝被定义的实验性,使专辑超越了特定时代的政治隐喻,直指人类永恒的生存困境。

在文化转型的裂缝中,《黑梦》的先锋性恰恰体现在其“反叛的反叛”。当崔健仍在用《红旗下的蛋》解构宏大叙事时,窦唯已潜入更私密的意识深渊。专辑中大量运用的环境音采样与拼贴技法,暗合着后现代社会的碎片化体验。那些被切断逻辑链的歌词文本,不再是传统摇滚的抗议檄文,而成为存在本身的诗性证词。

二十九年后再听《黑梦》,其真正价值不在于技术革新或思想深度,而在于它示范了摇滚精神最本真的形态——不是愤怒的姿态,而是诚实地将个体灵魂置于时代显微镜下解剖的勇气。当商业逻辑开始侵蚀中国摇滚的原始野性时,这张拒绝被规训的黑色唱片,最终成为了理想主义者的自我放逐宣言。

《乐与怒》:Beyond音乐理想的最终章与永恒呐喊

1993年5月,Beyond乐队发行了粤语专辑《乐与怒》。这张被后世视为”摇滚遗书”的作品,不仅承载着乐队对音乐本质的纯粹追求,更因主唱黄家驹在专辑发布一个月后的意外离世,成为华语摇滚史上最悲壮的绝唱。

理想主义的最后阵地
《乐与怒》延续了Beyond对社会现实的深切关怀,专辑名直指乐队核心精神——用音乐承载”快乐”与”愤怒”。开篇曲《我是愤怒》以暴烈鼓点击碎虚伪平静,电吉他嘶吼间尽显对商业社会的控诉;《爸爸妈妈》以黑色幽默解构代际鸿沟,键盘音色中暗藏文化断裂的隐痛。这些作品延续了Beyond自《再见理想》以来对现实的批判锋芒,却在编曲上展现出更成熟的层次感,将硬摇滚与布鲁斯元素熔铸成独特的声场。

超越时代的终极呐喊
《海阔天空》作为专辑的灵魂曲目,用简单的钢琴前奏撕开时代裂缝。黄家驹在东京录制的嘶哑声线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既是个人理想的独白,更成为整个华语世界的青春宣言。歌曲中段突然爆发的吉他solo犹如困兽冲破牢笼,尾奏渐弱的和声却留下无尽苍凉——这种理想主义与现实困境的剧烈撕扯,在Beyond作品中达到前所未有的艺术高度。

未竟之路的永恒回响
专辑中暗藏诸多命运伏笔:《命运是你家》用轻快的雷鬼节奏包裹宿命论调,《完全地爱吧》以甜蜜旋律预演永恒告别。当黄家驹在《狂人山庄》中唱出”我要与天共舞”,没人料到这将成为他在录音室留下的最后嘶吼。两个月后富士电视台的意外,让《乐与怒》从音乐作品升华为时代纪念碑,那些未完成的音乐实验与人文思考,就此凝固成90年代香港文化的精神切片。

25年后重听《乐与怒》,Beyond用12首作品完成了摇滚乐最本真的使命:既记录着香港黄金年代的文化焦虑,又以超越地域的语言直击人类共同的精神困境。当尾曲《无无谓》的玩笑式口哨渐渐消散,留下的不仅是华语摇滚的巅峰之作,更是一个理想主义时代的永恒回声。

《时代在召唤》:废墟采样与噪响谶言中的国族寓言重


《时代在召唤》:在噪音废墟中打捞文明的脐带

在假假條乐队《时代在召唤》的声场中,一段锈蚀的铜管乐采样正从废墟深处浮出水面。这不是某种廉价的情怀贩卖,而是用音轨手术刀剖开时代痂皮的残酷仪式。当唢呐的凄厉划破工业噪音的迷雾,当梆子的节奏在电子脉冲中痉挛,我们被迫直面一个吊诡的寓言——那些被宣判死亡的文明基因,正在摇滚乐的停尸房里剧烈抽搐。

一、声音考古学的暴力解封

专辑开篇的工地环境采样绝非偶然的声景拼贴。推土机的轰鸣与佛寺檐铃的震颤形成诡异的复调,混凝土浇筑声里混杂着皮影戏班的吟唱,这种声音蒙太奇构成了后现代语境下的文化地层剖面。假假條像一群手持电钻的盗墓者,用失真的吉他声波轰击被水泥封存的文明墓穴。

在《盲山》的唢呐声部里,传统乐器不再是文化展览馆里的标本,而是被接上高压电流的狂暴导体。民间戏曲的程式化唱腔被解构成神经质的呢喃,如同被肢解后又强行拼接的提线木偶,在数字节拍器操控下跳着怪诞的机械舞。

二、谵妄叙事中的历史胎动

主唱撕裂的声带振动产生语言学意义上的核爆,将规训化的汉语语法炸成碎片。那些含混不清的呓语,恰似被意识形态消毒水漂白过的历史记忆,在迷幻剂作用下产生的谵妄式复苏。当”大海航行靠舵手”的红色旋律与地下丝绒式的噪音墙发生链式反应时,某种被封印的集体潜意识正在苏醒。

歌词文本中大量出现的身体意象构成隐秘的隐喻系统。溃烂的伤口、错位的关节、癌变的细胞,这些生物学隐喻在《红太阳》的工业节奏里膨胀为病理学报告,将文化肌体的坏死组织暴露在无影灯下。这不是简单的政治讽喻,而是对文明基因突变的病理切片。

三、噪音祭祀与文明招魂

整张专辑的噪音美学实践着某种萨满仪式。失真的声波如同招魂幡上的符咒,在数字与模拟的裂隙中召唤被放逐的文明精魄。那些刻意保留的录音瑕疵,恰似祭祀仪式中必要的血污与灰烬,构成连接此岸与彼岸的声学桥梁。

在终曲《祭》长达七分钟的声音炼狱里,所有文化符号最终坍缩成白噪音的奇点。这不是虚无主义的狂欢,而是在文化荒野中重建巴别塔的悲壮尝试。当所有语言失效时,也许只有纯粹的声音震荡能叩响文明轮回的密码。

这张专辑的残酷之处,在于它拒绝提供任何文化救赎的幻觉。那些在噪音风暴中飘荡的文明碎片,既非需要修复的文物,也不是供人瞻仰的遗产,而是扎在现实肉身中的文化倒刺。假假條用声波编织的,是一张布满历史倒钩的渔网,打捞起的不仅是记忆的残骸,更是我们至今仍在渗血的文明脐带。在这个意义上,《时代在召唤》不是怀旧者的安魂曲,而是文化基因的带电复活实验。

《时代在召唤》:一场撕裂集体幻象的锣鼓暴动

 


当唢呐的凄厉与朋克吉他的失真声波在《时代在召唤》中轰然相撞,假假條用12首裹挟着黄土与铁锈味的暴烈之声,完成了对中国集体记忆的祛魅仪式。这张被噪音墙与戏曲锣鼓包裹的专辑,绝非简单的音乐拼贴实验,而是一场以声呐为手术刀的精神解剖。

主唱刘与操(操俊军)刻意保留的方言咬字,在《湘灵鼓瑟》中化作楚地巫傩般的咒语吟诵,与《罗生门工厂》里工业噪音构成的机械轰鸣形成互文。这种从民间祭祀到后工业文明的野蛮跳跃,恰似被压缩在唱片沟槽里的时代断层。

专辑同名曲目采样自五十年代广播体操口令,在扭曲的合成器音效中,军鼓节奏逐渐异化为某种集体无意识的病理学标本。当”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指令被解构成朋克riff,红色年代的宏大叙事在失真音墙里显露出荒诞的裂缝。

制作人杨海崧刻意保留的粗粝质感,让《犬決犬》中唢呐与贝斯的对话始终处于失控边缘。这种技术层面的”不完美”,恰构成对精致文化工业的嘲讽——当民乐程式被塞进朋克和弦进行,传统与现代的双重规训同时崩塌。

在《盲山》长达七分钟的精神嚎叫中,白事锣鼓与后摇滚段落展开拉锯战,暴露出被现代化叙事遮蔽的民间伤痛记忆。这不是怀旧,而是将文化基因中的暴力与悲怆强行嫁接于当代青年的精神困局。

《时代在召唤》的破坏性正在于其拒绝任何文化符号的安全着陆。当河北梆子的悲腔撞上硬核朋克的嘶吼,当革命歌曲的旋律骨架爬满噪音蝗虫,所有关于传统的温情想象与关于现代的进步叙事,都在这次声学爆破中化为齑粉。

这张游走在实验与失控边界的专辑,最终成为一代人精神创伤的声学造影。那些刺破耳膜的锣钹撞击声,恰似文化休克治疗的电击疗法,在集体幻象的创口上炸响一记暴烈的醒锣。

 

《群星闪耀时:在喧嚣时代中寻找摇滚的诗意与光芒》

 

群星闪耀时:在喧嚣时代中寻找摇滚的诗意与光芒

当工业噪音与算法流量吞噬当代听觉时,盘尼西林乐队以《群星闪耀时》完成了一次摇滚乐的逆流而上。这张在2019年面世的处女专辑,既是对英伦摇滚黄金年代的深情回望,更是在数字化狂潮中构建的精神方舟。

一、诗性叙事的重构

主唱小乐以《雨夜曼彻斯特》中”潮湿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泪”的意象,将英式摇滚的冷冽质感融入中国都市的氤氲水汽。专辑中反复出现的星辰意象,在《群星闪耀时》同名曲中升华为”我们终将在银河尽头重逢”的浪漫主义宣言。这种诗性表达并未陷入虚无,而是通过《瞬息间是夜晚》里”地铁穿过八点钟的血管”这类超现实画面,锚定在具体可感的城市肌理中。

二、声响美学的复调

专辑在制作层面呈现出惊人的成熟度:《缅因路的月亮》用延迟效果营造的太空回响,与《再谈记忆》中突然爆裂的失真墙形成张力。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夏夜谜语》中管风琴音色的运用,让原本躁动的车库摇滚蒙上哥特式的神秘面纱。这种对传统摇滚配器的突破,印证了乐队”在规则中寻找意外”的创作哲学。

三、时代情绪的镜像

当《狂欢》唱出”所有孤独的孩子举起酒杯”,精准击中了Z世代集体狂欢下的个体孤独。而《午夜情书》里不断重复的”世界在加速,我们在减速”,则成为对抗即时满足文化的摇滚宣言。专辑结尾处《最后的宇宙星光》长达七分钟的器乐狂欢,恰似对这个碎片化时代最优雅的抗议。

在这个AI生成音乐已不鲜见的时代,《群星闪耀时》的价值愈发凸显——它证明真实的情感震颤永远无法被算法解构。那些在混音中刻意保留的呼吸声、吉他推弦时的细微杂音,都在诉说摇滚乐最本真的魅力:用不完美的真实,对抗虚拟世界的完美假象。

当最后一轨的余韵消散,我们终于理解专辑封面那颗孤独行星的隐喻:在娱乐至死的星河里,真正的摇滚乐永远是需要守护的濒危物种。而盘尼西林用这张专辑,为这个时代留下了最后一块诗意飞地。

《赤裸裸》:九十年代中国摇滚的赤裸宣言与时代阵痛

1994年,郑钧的首张专辑《赤裸裸》如同一颗投掷在文化深潭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仍未消散。这张诞生于中国社会剧烈转型期的作品,以粗粝的呐喊与诗意的迷茫,记录了一代青年在理想与现实夹缝中的挣扎。

专辑同名曲《赤裸裸》用直白到近乎冒犯的歌词,撕开了虚伪的道德面纱。郑钧沙哑的声线裹挟着布鲁斯摇滚的律动,将物质主义冲击下的人际关系解构成赤裸的交易。这种不加修饰的愤怒,与崔健早期的批判一脉相承,却更显个体化的痛感。《回到拉萨》则以截然不同的空灵气质,构建出精神乌托邦的幻象。合成器营造的雪域回声与藏戏唱腔的采样,在失真吉他轰鸣中完成对都市异化的温柔反叛。

整张专辑的编曲美学呈现出东西方摇滚基因的激烈碰撞。《极乐世界》将古筝音色融入英伦摇滚架构,《灰姑娘》用acoustic吉他叙事的民谣质地,都暗示着本土摇滚音乐人在形式探索上的自觉。这种技术层面的杂糅,恰如其分地对应着九十年代文化语境的撕裂——计划经济余温未散,商业浪潮已拍岸而来。

在《商品社会》的歌词本里,郑钧写下”为了我的虚荣心,我把自己出卖”的忏悔,这坦诚的自省成为整代人的精神注脚。当集体主义信仰崩塌,个体在突如其来的自由面前反而陷入更深的迷失。专辑中反复出现的”飞”的意象,既是对禁锢的挣脱,也暗含无枝可栖的惶恐。

《赤裸裸》的商业成功印证了这种困惑的普遍性。它没有魔岩三杰的哲学深度,却以更贴近市井的敏锐触觉,捕捉到市场经济初期价值真空期的集体焦虑。那些在迪厅放纵的年轻人,在KTV嘶吼《赤裸裸》的上班族,共同构成了中国摇滚从地下走向大众的关键转折。

二十八年后再听这张专辑,其制作粗糙处已显斑驳,但那些未经修饰的情感毛边,反而成为记录时代阵痛最真实的声纹。当今天的青年在算法推送的精致音乐中继续迷茫,郑钧当年的”赤裸裸”,依然保持着刺痛人心的力量。

《原始人爱空调协会》:工业噪音图腾下的人性荒原考古报告

舌头乐队的 原始人爱空调协会(2016)是一张以工业噪音为骨架、以诗性批判为血肉的专辑。它通过撕裂的吉他声、扭曲的节奏与吴吞冷峻的吟诵,构建了一座现代社会的精神废墟。在这片被机械轰鸣与人性异化占据的荒原上,舌头用六首“反常规”的曲目完成了一次对生存本质的考古式勘探。

工业噪音:异化的图腾

专辑的底色是工业噪音与实验摇滚的杂糅。乐队邀请前卫音乐家李剑鸿、马木尔参与创作,打破传统摇滚乐的三段式结构,以长达十五分钟的《时光机器》为代表,用绵延的噪音声墙、不规则的节拍切割,模拟出流水线工厂的机械重复与精神压抑。这种“反旋律”的尝试,既是音乐形式的解构,也是对工业化生存的隐喻——当人被简化为齿轮,噪音便成了唯一真实的语言。
现场演绎中,这种噪音美学更显暴烈。2017年巡演的成都站,《原始人爱空调协会》以吉他哇音与鼓击的癫狂对话,将录音室版本的克制彻底撕裂,暴露出“空调”这一现代文明符号背后的窒息感:我们在恒温中麻木,在舒适中遗忘。

荒原叙事:存在的考古学

吴吞的歌词始终指向存在的荒诞。在《时光机器》中,他质问:“没有人能替你证明你的存在”——个体在时代洪流中沦为匿名符号,历史成为一台吞噬记忆的机器。这种存在主义焦虑贯穿全专:当“原始人”沉迷于空调的虚幻庇护,当“转基因共和国”里灵魂被技术异化(参考同名单曲《转基因共和国里的辩证唯心主义者》),人性的原始冲动与理性文明形成永恒悖论。
专辑的“考古”意图不仅在于批判,更试图从废墟中挖掘救赎的可能。《机器解放全人类》以戏谑的标题反讽技术进步的神话,却在现场版本中加入管乐编排,让萨克斯的即兴嘶吼与工业节奏对抗,暗示艺术或许能成为抵抗异化的最后堡垒。

噪音诗学与聆听的困境

这张专辑的争议性恰恰来自其拒绝妥协的姿态。有乐迷直言“听不懂”,因其摒弃了传统摇滚的宣泄快感,转而用噪音的混沌与结构的破碎逼迫听众直面不适。这种“不友好”恰恰是舌头的意图:当消费主义将音乐包装为娱乐商品,噪音便成了刺向麻木感知的利刃。
结语:
《原始人爱空调协会》不是一张讨巧的专辑,而是一份来自人性荒原的病理报告。它用工业噪音的图腾标记了现代文明的病症,又以诗性的锐利剖开症结——当我们沉迷于空调房的恒温幻觉,舌头用一场燥热的噪音风暴,将我们拖回真实世界的荒原。

《成长瞬间》:在朋克旋律中重拾青春的躁动与哲

《成长独间》:在朋克喧嚣中打捞青春的棱角

反光镜乐队的音乐始终带着一种“不妥协”的莽撞,而这份莽撞在《成长独间》(注:经查证,或为《成长瞬间》笔误)中被提炼成更复杂的情绪——它不再是少年时代直白的愤怒,而是在朋克节奏的裂缝中,窥见成年世界的困惑与不甘。这张专辑像一扇被砸碎的玻璃窗,碎片里映照出青春的躁动与成长的阵痛,而反光镜选择用三和弦的锋利去缝合这些伤口。

“朋克”之外的诗意对抗
反光镜从未放弃对速度与力度的信仰,《成长独间》中依然充斥着高速鼓点与失真吉他的轰鸣。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在《路》这样的曲目里尝试加入键盘的冷色调旋律,仿佛在朋克的烈火中浇下一桶冰水。歌词中的“我们走过的路,是燃烧后的灰烬”不再是口号式的反抗,而是一种自我解剖——当荷尔蒙褪去后,朋克青年如何面对生活的平庸?这种矛盾恰恰构成了专辑的张力:躁动未减,却多了几分对“意义”的追问。

呐喊中的自省时刻
在《还我蔚蓝》的经典框架下,《成长独间》的《独白》用近乎嘶吼的声线抛出诘问:“我们是否已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这种自毁倾向的歌词,配合刻意粗糙的录音质感,让专辑多了几分纪录片式的真实。反光镜不再满足于扮演“反抗者”,而是将矛头对准了自身——当青春期的理想主义撞上现实的铜墙铁壁,朋克音乐能否成为最后的避难所?

编曲里的时间痕迹
相较于早期作品的“一鼓作气”,《成长独间》在《午夜列车》中尝试了后朋克式的贝斯线缠绕,吉他solo甚至流露出布鲁斯的悲怆。这种技术上的进化并未削弱反光镜的原始能量,反而让他们的愤怒显得更具重量。当合成器音效在《废墟之上》营造出赛博朋克般的末世感时,你会突然意识到:这群“永远年轻”的朋克,正在用音乐记录时间的锈迹。

结语:独处者的朋克宣言
《成长独间》或许不是反光镜最完美的专辑,但它诚实地展现了“成长”这个永恒命题的撕裂感。当朋克青年开始谈论孤独、自省与妥协时,那种笨拙的真诚反而比任何完美的愤怒都更动人。在这张专辑里,反光镜证明了一件事:真正的反叛,从来不是对世界的咆哮,而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坠落时,依然选择按下效果器的失真按钮。

(本文基于对反光镜乐队音乐历程的已知信息撰写,若专辑名称或细节存在误差,可依据实际情况调整。)

《时光·漫步》:在喧嚣尘世中寻找诗意的栖居与生命的光亮

2002年深冬,许巍带着他的第三张专辑《时光·漫步》走进公众视野。这张褪去早期《在别处》时期阴郁锋利的作品,以温暖的吉他扫弦与诗性歌词,在中国摇滚乐迷心中点燃了一盏不灭的明灯。

专辑开篇《天鹅之旅》用绵长的口琴声划破寂静,许巍的声线不再裹挟90年代的焦虑,转而以朝圣者的姿态低吟:”我们经过着生活,还是生活经过我们”。这种生命主体的觉醒贯穿全专,《完美生活》里少年意气的回望,《礼物》中献给亲人的温柔呢喃,构成创作者与世界的和解图景。

最具时代穿透力的《蓝莲花》,其创作契机源于玄奘西行的历史想象。许巍将梵语”蓝莲花”(Utpala)的佛教意象解构为现代人的精神图腾,副歌部分不断攀升的旋律线,配合”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宣言,在千禧年初为迷茫的都市灵魂提供了诗意的栖居之所。制作人张亚东巧妙保留Demo原始人声的轻微颤抖,让这份自由向往更具血肉温度。

《时光》与《漫步》构成专辑的哲学双翼,前者用钟摆般的贝斯线具象化时间流逝,后者则以三拍子的轻盈步伐丈量生命维度。许巍在访谈中透露,这段创作期他每天坚持晨跑,长安街的梧桐树影与晨光最终凝结成”当心中的欢乐,在一瞬间开启”的生命顿悟。

从《两天》的绝望到《时光·漫步》的澄明,这张专辑记录了许巍走出抑郁阴霾的精神轨迹。电子音效的克制运用、英式摇滚的律动嫁接,都在保证流行性的同时守护着作品的文学质地。当《夏日的风》尾奏渐弱,那个曾经蜷缩在红星生产社地下室写歌的西安青年,终于完成向光明歌者的蜕变。

十八年后再听《时光·漫步》,那些曾被批评”过于明亮”的旋律,恰恰成为治愈世代焦虑的音乐良方。许巍用十二首诗证明:摇滚乐的真正力量,不在于对抗世界的姿态,而在于守护内心不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