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还是死在路上》:在时代的裂缝中咆哮的朋克宣?

《摇滚还是死在路上》:在时代的裂缝中咆哮的朋克宣?

《摇滚还是死在路上》:脑浊乐队与时代褶皱中的朋克遗孤

在流量为王的时代,摇滚乐常被涂上一层怀旧金粉,沦为短视频里十五秒的“情怀爆款”,或是音乐节海报上用来凑数的符号。而脑浊乐队,这支扎根于中国朋克土壤近三十年的老牌乐队,却始终像一块粗粝的石头,卡在精致娱乐工业的齿轮间,用失真吉他和暴烈鼓点击碎所有浪漫化的摇滚幻想。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句写在时代背面的朋克宣言:若不能摇滚,就死在路上

脑浊的音乐从不屑于讨好。从早期的《永远的乌托邦》到近年作品,他们的歌词永远充斥着直白的愤怒与讥讽——“我们是被驯服的狗,还是自由的狼?”(《Coming Down to Beijing》)。没有诗意的隐喻,没有故作深沉的哲学包装,只有刀刃般的质问劈向现实的荒诞。主唱肖容的嗓音像是被烟酒浸泡过的砂纸,刮擦着听众的耳膜,而乐队标志性的三和弦轰炸,则让人想起北京地下酒吧里挤满汗味的夜晚:廉价啤酒、撞向彼此的年轻身体,以及墙上层层叠叠的涂鸦标语。这种“糙”不是技术缺陷,而是一种刻意为之的美学抵抗——在过度修音的时代,粗糙本身就是真实。

有人批评脑浊“停滞不前”,指责他们死守九十年代的朋克模板,缺乏创新。但或许,这种“不变”恰恰是乐队最锋利的批判。当摇滚乐被资本收编为“文化产品”,当“地下”变成潮人打卡的标签,脑浊的固执成了一种行为艺术:他们拒绝将朋克降格为某种时尚符号,拒绝用合成器与电子节拍向流行妥协。在《摇滚主义谎言》中,他们近乎悲壮地嘶吼:“你们想要的自由,不过是商品!”这种清醒的痛感,让他们的音乐始终带着血味。

然而,朋克的悖论在于:反叛一旦被制度化,便成了新的枷锁。脑浊的困境,也是所有亚文化先锋的困境——当“对抗主流”成为人设,当“地下”变成一种安全的情怀贩卖,真正的反叛该指向何处?近年来,脑浊的演出中多了许多举着手机录像的年轻面孔,他们穿着淘宝爆款铆钉夹克,在《我比你OK》的副歌里蹦跳,却在歌曲间隙低头刷新着社交软件。这场景荒诞得像一场黑色幽默:朋克的反抗性,正在被消费主义驯化为无害的“潮流体验”。

但脑浊依然在唱。2021年的《死磕2021》中,肖容戏谑地自嘲“老了,但还没学会投降”。这种近乎悲壮的坚持,或许正是他们的价值所在:在一个连愤怒都能被算法定价的时代,脑浊用走调的嗓子和永远亢奋的吉他提醒我们——摇滚乐从来不是正确答案,而是持续发炎的伤口。当精致的文化橱窗里摆满摇滚木乃伊,他们仍选择做一具“死在路上”的尸体,用腐烂的气味标记着朋克最后的坐标。

所以,别再问“摇滚已死”还是“摇滚永生”。脑浊的答案早已写在每一场拼盘演出被压缩至二十分钟的set里,写在音乐节海报上永远排在第五行的名字里,写在他们拒绝修饰的脏辫和皱纹里:若不能真实地摇滚,那就真实地死去。至少他们的墓碑上,不会刻着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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