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在搖滾與古箏的裂隙中尋找現代寓言
深夜戴上耳機,一支名為「虛象蜃樓」的樂隊突然將我拽進某種時空褶皺——失真吉他的咆哮中,二十一弦古箏正以裂帛之勢撕開音牆。這張名為《幻覺》的專輯像一場精密策劃的車禍,讓青銅器撞上變壓器,在灼熱的電光間迸出文明的骨渣。
主唱煙嗓裡藏著說書人的魂。當她在〈銹骨〉中唱「用五聲音階焊接鋼筋」時,古箏不再扮演被供在民族性神龕裡的木偶。那些滑音與搖指化作電焊槍,將宮商角徵羽焊死在藍調音階的鐵架上,灼燒出青紫色的和聲傷痕。鼓手顯然深諳京劇鑼鼓經,軍鼓碎拍裡能聽見武場的板眼,卻偏要用雙踩踏板將其碾成齏粉。
最具顱內震撼的是〈走馬碑〉。當搖滾三大件構築的工業廢墟漸次崩塌,古箏突然以《廣陵散》的指法殺出,卻在最高潮處被效果器扭曲成賽博哭墳的嘯叫。這哪裡是民樂西用的陳詞濫調?分明是從編鐘裡倒出機油,把《樂記》攤平成電路板的暴烈實驗。
專輯封套上那尊半熔化的古箏雕塑,或許正是時代的隱喻:我們在加速主義的焚化爐裡,慌亂打撈尚未碳化的文化基因。這些音頻殘片既非復古情懷也非未來幻想,更像一場清醒的夢遊——當琴軫擰進效果器接口的瞬間,五千年的時差在電阻裡熔成一灘晶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