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霓虹灯管与下水道蒸汽交织的都市丛林里,脏手指用《多米力高威威维利星》这张专辑完成了对中国地下青年文化的黑色造影。这支来自上海的乐队以粗粝的噪音摇滚为手术刀,剖开后现代城市的脂肪层,让那些在便利店冷光里发霉的欲望、KTV包厢里发酵的虚妄、出租屋隔断间蒸腾的荷尔蒙,都随着失真吉他的啸叫喷涌而出。
专辑开篇的《便利店女孩》以朋克摇滚的暴烈节奏,将城市消费主义图腾砸得粉碎。管啸禹撕裂的声线在”24小时营业的玻璃盒子”里横冲直撞,用漫不经心的戏谑拆解着当代青年的生存困境——那些在自动门开合间流逝的青春,在条形码扫描声中明码标价的情感。当合成器模拟出收银机的电子音效时,某种卡夫卡式的荒诞感在噪音墙中逐渐显影。
在《我也喜欢你的女朋友》这般充满挑衅意味的曲目里,脏手指展现了他们独特的诗性暴力。看似痞气的歌词实则构建着当代人际关系的寓言剧场,失真的吉他反馈如同都市人破碎的社交面具,鼓点敲击出约会软件时代空洞的心跳频率。这种将情欲物语解构成噪音拼贴的创作手法,让整张专辑弥漫着布莱希特戏剧般的间离效果。
专辑同名曲《多米力高威威维利星》堪称噪音美学的集大成者。长达七分钟的音景中,工业噪音与车库摇滚的碰撞制造出末班地铁般的轰鸣,合成器营造的太空感音效与市井采样形成诡异的蒙太奇。这种将城市声景升华为星际幻象的处理,恰似波德莱尔笔下”巴黎的忧郁”在赛博时代的变奏重生。
脏手指在这张专辑中完成了对中国地下音乐美学的重新定义。他们摒弃了传统摇滚乐的叙事规训,用即兴噪音的随机性捕捉城市生活的熵增本质。那些被刻意保留的排练房底噪、演出时的话筒啸叫,都成为解构精致主义的利器。当《舞女泪》采样上世纪舞厅金曲时,混音师故意保留的磁带磨损声,让怀旧与解构在失真中达成诡异和解。
这张诞生于疫情防控时期的专辑,意外成为时代情绪的精准注脚。在隔离与疏离成为集体记忆的当下,《多米力高威威维利星》用噪音诗学搭建的临时避难所,让所有在城市迷宫中失语的游魂,终于在失真吉他的轰鸣中找到了共振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