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武汉摇滚场景中走出的达达乐队发行了他们的第二张专辑《黄金时代》。这张诞生于世纪交替节点的作品,以青涩而炽热的姿态记录下中国城市青年的集体迷茫与躁动,将英伦摇滚的浪漫基因与南方潮湿的市井气息熔铸成独特的时代回响。
作为内地首支签约国际唱片公司的摇滚乐队,达达在《黄金时代》中展现出与北京摇滚圈迥异的审美取向。彭坦清亮的声线穿梭在《南方》的雨巷与《无双》的霓虹之间,吉他扫弦裹挟着长江中游的氤氲水汽,将武汉这座”朋克之城”的叛逆稀释成少年维特式的诗意。专辑同名曲《黄金时代》用跳跃的贝斯线勾勒出世纪末的狂欢图景,副歌反复叩问的”这世界是否真有所谓黄金时代”,恰如其分地捕捉到一代人在市场经济浪潮下的身份焦虑。
南方情结始终是专辑的隐秘线索。《午夜说再见》中火车站台的光影、《荒诞》里老式弄堂的斑驳墙面,这些具象的南方意象与英式吉他墙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最具代表性的《南方》以钢琴铺陈出潮湿的记忆图景,歌词中”南方的小镇阴雨的冬天没有北方冷”的微妙触感,既是地域身份的自我确认,也是对工业化进程中消失中的市井生活的挽歌。
在制作层面,《黄金时代》呈现出世纪初华语摇滚少见的精致感。电子音效与摇滚三大件的交融,隐约可见Radiohead对年轻乐队的影响,但达达并未陷入风格模仿的窠臼。《等待》中弦乐与失真吉他的对话,《浮出水面》里后摇式的情绪堆砌,都显示出乐队在主流与独立之间的平衡野心。这种音乐上的”中间态”,某种程度上也映射出千禧一代在理想与现实夹缝中的生存状态。
十八年后再听这张专辑,那些关于成长的困惑、关于城市的乡愁依然具有强烈的共情力量。当数字时代的青年在短视频里寻找即时刺激时,《黄金时代》里手工打磨的青春印记,反而在时光冲刷中愈发清晰。这张未能成为真正意义上”黄金时代”开篇的专辑,最终成为了世纪末中国城市青年精神图景的珍贵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