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在时代的裂缝中吟唱永恒孤独

朴树:在时代的裂缝中吟唱永恒孤独

世纪末的北京,录音棚里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26岁的朴树缩在角落,反复摩挲着《New Boy》的歌词纸。当那句”18岁是天堂,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从喉咙里挤出来时,这个穿着褪色牛仔外套的青年突然蹲在地上痛哭——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正在亲手埋葬那个相信乌托邦的少年。

《我去2000年》的磁带在随身听里转动时,世纪之交的年轻人们听见的是电子合成器编织的彩色泡沫,而泡沫下涌动的却是《旅途》里”我们路过高山,路过湖泊,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的永恒漂泊。朴树的孤独从不耽溺于自怜,当整个时代都在欢呼着冲向千禧年的曙光,他却固执地站在晨昏线的阴影里,用《妈妈,我…》里撕裂的高音,替所有失语者喊出了存在主义的诘问。

《生如夏花》时期的他,像极了专辑封面上那株被强光灼伤的植物。《傲慢的上校》里军鼓敲出整齐的节拍,却裹挟着”人如鸿毛,命若野草”的悲怆寓言。那些被传唱为青春印记的旋律,剥开精致的英伦摇滚外壳,袒露出的尽是《今夜的滋味》中”忽然天亮,忽然天黑”的时空眩晕。当整个华语乐坛沉迷于打造完美偶像时,朴树却把自己拆解成《苏珊的舞鞋》里破碎的镜像,每一片都折射着现代人精神家园的荒芜。

十四年后的《猎户星座》不再有少年意气的锐角。《清白之年》的手风琴声里,那个曾经愤怒的吟游诗人开始与时间和解。但《Forever Young》重写的电子脉冲中,”Just那么年少,还那么骄傲”的副歌反复冲刷着记忆堤岸时,人们才惊觉他始终是《冲出你的窗口》里那个拒绝降落的偏执狂。当流量时代的音乐沦为数据泡沫,朴树依然用《平凡之路》里”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的顿悟,在商业与艺术的断层带上竖起灯塔。

录音棚顶棚的裂缝渗进零星光斑,49岁的朴树仍在反复调试《猎户星座》的和声轨。时代列车呼啸而过的轰鸣声中,那个永远不合时宜的歌者,依然在用跑调的真诚,为我们保存着对抗异化的最后一道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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