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北郊麻园村某处排练房诞生的这支乐队,用十六年时间将滇中高原的粗粝与潮湿酿成了当代青年精神世界的解药。主唱苦果的声线像被砂纸打磨过的玻璃,当他在《泸沽湖》里反复吟唱”灯光灿烂/灯火辉煌/而我想要黑暗”时,某种被霓虹灼伤的痛感穿透了所有在都市迷宫中游荡的耳朵。
这支乐队始终在制造声音的矛盾美学。合成器铺就的迷幻星河与吉他失真的工业噪音相互撕咬,《母星》专辑里《深海之光》前奏长达47秒的器乐对话,构建出机械文明与自然野性共生的听觉奇观。苦果刻意保留的云南方言尾韵,让”闭海公路”这样具象的地标名词在混响中膨胀成漂浮的隐喻岛屿。
他们的歌词文本是90后世代的精神切片。《黑白色》里”你要去哪里/我去下个世纪”的诘问,裹挟着千禧年集体记忆的焦灼;《现在现在》用蒙太奇式的场景拼贴,暴露出互联网原住民在信息洪流中的存在主义困境。那些被地铁通勤切割的青春、被租房合同挤压的梦想、被社交软件异化的亲密关系,在密集的鼓点里获得短暂而暴烈的释放。
最具颠覆性的是他们对抗甜腻的勇气。当流行乐坛沉溺于糖精式的情爱叙事,麻园诗人却在《榻榻米》里解剖亲密关系的暗面,用”你的眼睛是口井/我投石却听不见声响”这样的意象,将当代年轻人的情感荒漠具象化。那些刻意保留的演唱瑕疵,恰似未经修饰的生活毛边。
这支扎根西南的乐队用音乐浇筑出独特的时空胶囊——潮湿的滇池水汽与干燥的都市热浪在其中交融,电子元件的冰冷触感与手写诗稿的体温在此间碰撞。当《闭上眼睛的声音》里突然插入火车驶过铁轨的采样,我们终于明白:所谓成长,不过是学会在轰鸣中捕捉寂静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