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代初的中国摇滚乐坛,达达乐队如同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却璀璨。这支来自武汉的四人乐队以《天使》《黄金时代》两张专辑,在世纪之交的浮躁浪潮中,用干净明亮的少年心气凿开一道独特的裂隙。
《黄金时代》的诞生恰逢中国摇滚青黄不接的节点。当魔岩三杰的余晖渐散,北京新声运动尚未成势,达达乐队却以英伦摇滚为基底,在《无双》里编织出霓虹灯般闪烁的吉他音墙,在《南方》中铺展潮湿温润的怀乡叙事。彭坦清亮的声线裹挟着诗化的歌词,将青春期特有的敏感与浪漫注入《Song F》跌宕的副歌,那些关于”季节的香气”与”破碎的银河”的意象,至今仍能在乐迷记忆里唤起清晰的通感。
乐队对音色审美的把控在《午夜说再见》中达到高峰:失真吉他与贝斯线编织出丝绸般的质感,鼓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克制,这种留白式的编曲智慧,使作品摆脱了同时代乐队常有的躁动感。制作人张亚东的加持,让专辑在独立摇滚的骨架里生长出电子音效的触须,《荒诞》中迷离的合成器音色与《浮出水面》里跳脱的节奏编程,都彰显着千禧年特有的实验勇气。
在解构主义尚未盛行的年代,《黄金时代》的歌词已显露出解构崇高的自觉。《等待》撕开都市生活的虚伪面纱时,用的是”橱窗里塑料模特在恋爱”这般轻盈的讽喻;《收音机之恋》将集体记忆解构成个体叙事,让晶体管收音机的电流声成为时代转换的注脚。这种举重若轻的书写方式,使他们的愤怒不显暴戾,感伤不至沉溺。
解散十五年后重听《黄金时代》,那些曾被误读为”清新”的特质,实则是乐队对音乐纯粹性的坚守。当技术流炫技成为行业惯性,达达选择用《暴雨》中简单的三和弦推进情绪;当多数乐队在词作中堆砌宏大叙事,他们宁愿在《午夜说再见》里反复吟唱”这一刻的珍贵”。这种近乎固执的少年心气,恰是黄金时代最动人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