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北京西城区鲍家街43号——中央音乐学院的门牌号,成为一支摇滚乐队的名字。这支由汪峰领衔的乐队,用同名专辑《鲍家街43号》记录了90年代经济浪潮中北京青年的集体迷茫与躁动。没有华丽编曲的修饰,没有商业化的谄媚,这张充斥着布鲁斯摇滚与民谣质感的专辑,像一柄生锈的手术刀,剖开了时代转型期的精神阵痛。
《小鸟》的吉他前奏响起时,汪峰用撕裂的声线唱出”现实就像一把枷锁”,道出了计划经济解体后青年知识分子的生存困境。校园围墙内外形成荒诞反差:知识分子在市场经济中沦为”商品”,而摇滚乐成为他们对抗异化的武器。《我真的需要》中不断重复的”需要”,是物质欲望与精神追求撕扯的焦灼写照,萨克斯的呜咽如同深夜胡同里游荡的孤魂。
最具时代标本意义的《晚安北京》,用合成器模拟的火车轰鸣声贯穿全曲。汪峰在副歌部分近乎绝望的嘶吼,与歌词中”国产压路机的声音”形成奇妙互文——这是90年代北京特有的声音图景:建设工地的喧嚣与知识青年的精神荒原相互侵蚀。当”电子荒原”的意象与”破碎的轮胎”并列,工业文明对人文精神的碾压已触目惊心。
专辑中布鲁斯摇滚的运用极具隐喻性。《没有人要我》里滑棒吉他营造的潮湿阴郁,与国企改革大潮中下岗工人的命运形成暗合;《我们该做什么》用民谣叙事铺陈的迷茫,恰似崔健《红旗下的蛋》的续篇——当意识形态乌托邦破灭后,摇滚青年在商业社会中寻找新坐标的艰难探索。
这张诞生在亚洲金融危机前夕的专辑,意外预言了更大规模的精神危机。鲍家街43号乐队在1999年解散,恰如90年代理想主义最后的谢幕。当汪峰在《晚安北京》结尾反复吟唱”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那些在筒子楼里抱着吉他愤怒的青年,那些在五道口音像店淘打口碟的身影,都已随着推土机的轰鸣,永远封存在90年代的北京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