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崔健推出第二张专辑《解决》。这张诞生于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剧烈碰撞年代的唱片,以粗粝的吉他音墙与撕裂的呐喊,成为中国摇滚直面社会转型的锋利刀锋。
专辑同名曲《解决》开篇便用暴烈的鼓点撕裂沉默。崔健的歌词褪去首张专辑的隐喻外衣,以”解决”二字直指社会矛盾的集体焦虑。萨克斯与失真吉他的对撞中,一代青年在经济体制改革浪潮下的生存困境被赤裸呈现。《投机分子》用戏谑的布鲁斯节奏,解构着商品经济初潮中价值观的崩塌与重建,崔健沙哑的声线犹如在水泥森林中游荡的清醒幽灵。
《一块红布》是整张专辑最悲壮的抒情诗。蒙眼红布的意象既是个体命运的寓言,也是集体记忆的图腾。当小号声穿透层层音墙,崔健在”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的重复嘶吼中,将红色年代的精神遗产与市场经济初期的价值真空焊接成震撼的时代蒙太奇。
这张专辑的录音室制作刻意保留了现场演奏的粗糙质感。贾敏恕的混音让贝斯线条如同在柏油路上拖行的铁链,刘元的萨克斯则像在雾霾中穿梭的孤鸟。这种未加修饰的原始感,恰与90年代初中国社会转型期的混乱与生机形成同构。
《解决》的批判性不仅在于歌词的尖锐,更在于音乐形态的彻底反叛。崔健将朋克的破坏性与爵士乐的即兴精神熔铸,创造出属于中国街头的声音美学。当《这儿的空间》中的人声采样与工业噪音交织,我们听见的是国有工厂机器停转的回声,也是市场经济大潮拍打旧体制堤岸的轰鸣。
这张专辑如同打在时代脸上的耳光,它的疼痛感至今仍在回响。当崔健唱出”我要结束最后的抱怨”,实则是开启了中国摇滚对社会现实持续三十年的诘问。《解决》不仅是音乐文本,更是一份镌刻在磁带上的时代病理报告,记录着社会转型期中国人精神世界的震荡与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