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乐队2018年发行的《生之响往》,是一张在吉他噪音与诗意呓语间摇摆的当代摇滚标本。这张专辑延续了乐队标志性的lo-Fi美学,却在粗糙音墙里生长出前所未有的抒情维度,将后朋克的阴郁躁动与英伦摇滚的浪漫基因进行了一次危险的化合反应。
在《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的轰鸣中,子健撕裂的声线与石璐暴烈的鼓点构建出末日狂欢般的声景,失真吉他的啸叫犹如坍缩的星辰,却在副歌段突然裂解为清亮的旋律线——这种在噪音废墟中突然绽放的优美动机,构成了整张专辑最迷人的矛盾性。乐队巧妙地将dinosaur Jr.式的吉他狂潮与The Cure式的忧郁旋律嫁接,让《勐巴拉娜西》中迷幻的合成器音色与《我们飞向太空》里太空摇滚的浩瀚感,共同编织出属于千禧一代的星际乡愁。
歌词文本呈现出存在主义的困顿与浪漫主义的突围。子健在《生之响往》里写下”灵魂被抽离时的快感”这般神经质的诗句,又在《二十四小时摇滚聚会》中用”我们在银河尽头接吻”完成对现实的超验逃逸。这种在颓废与希望两极震荡的叙事策略,恰如其分地捕捉了当代青年在物质废墟中寻找精神乌托邦的集体焦虑。
专辑制作刻意保留的粗糙质地,让每首作品都带着未完成的即兴感。《光阴·流年·夏恋》中失准的吉他solo,《盼暖春来》里忽大忽小的混响,这些”不完美”反而强化了音乐的真实肌理。石璐的鼓组始终如同精密运转的机械心脏,为子健碎片化的诗意表达提供稳定的律动基础,而一帆的贝斯线条则在低频域勾勒出深邃的情绪暗流。
作为刺猬乐队创作成熟期的代表作,《生之响往》成功解构了摇滚乐的传统范式。当《钱是万能的》用车库摇滚的原始能量解构消费主义,《金蝉脱壳》以盯鞋派的自赏美学重构青春记忆,这张专辑最终在噪音美学的废墟上,建立起一座闪耀着浪漫主义光芒的摇滚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