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在召唤》:一场裹挟着唢呐与政治隐喻的荒诞祭礼

《时代在召唤》:一场裹挟着唢呐与政治隐喻的荒诞祭礼

假假條乐队2016年发行的首张专辑《时代在召唤》,像一具被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赤裸裸地陈列着中国独立音乐史上最离经叛道的音乐实验。这支由刘与操主导的乐队,将红歌基因、噪音摇滚与民间丧乐粗暴缝合,创造出一场混杂着政治讽喻与文化乡愁的黑色仪式。

专辑开篇的《时代在召唤》以少先队广播体操指令采样开场,军鼓节奏与失真吉他构建出集体主义的钢铁牢笼。当刘与操用扭曲的京片子唱出”我们要做共产主义接班人”时,荒诞感在唢呐凄厉的嘶鸣中达到高潮。这种源自黄土高坡的民间乐器,在《湘灵鼓瑟》中化作招魂的引魂幡,在《罗生门工厂》里变成工业文明的哀嚎,彻底解构了传统民乐的文化符号。

整张专辑的歌词文本犹如政治寓言的碎片拼贴。《盲山》中”村委会的章盖在子宫上”的残酷意象,《年》里”烟花爆竹炸碎下岗证”的黑色幽默,配合着朋克式的三和弦轰炸,构建出魔幻现实主义的叙事迷宫。刘与操刻意保留的Lo-fi录音质感,让这些作品更像是从某个秘密电台截获的地下广播。

在音乐语言层面,假假條完成了对中国摇滚传统的颠覆性重构。他们将苍蝇乐队的车库摇滚粗粝感,与白事唢呐的悲怆音色嫁接,在《冇颂》中创造出类似工业噪音的声场。这种对民间音乐素材的暴力挪用,既非”民族摇滚”的美学包装,也不是后现代的戏谑拼贴,而更像是文化基因突变催生的怪胎。

专辑封面那个戴着红领巾的骷髅,恰如其分地隐喻着整部作品的终极命题——当集体记忆成为招魂仪式的祭品,当革命话语沦为噪音废墟里的回声,这场以摇滚乐为载体的招魂仪式,最终指向的是文化身份认同的集体焦虑。《时代在召唤》的惊世骇俗之处,正在于它用最刺耳的方式,撕开了主流叙事精心缝合的历史伤疤。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