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二手玫瑰发行第二张专辑《娱乐江湖》,将东北黑土地的荒诞基因注入摇滚乐的血管,构建出一场魔幻现实主义的民间狂欢。这支以红绿大花布为图腾的乐队,在戏谑与疯癫的表象下,用唢呐撕裂工业时代的虚伪,用二人转的浪荡腔调解构严肃叙事。
《娱乐江湖》延续了二手玫瑰”土摇”美学的精髓,却在音乐织体上呈现出更锋利的批判性。开篇《伎俩》用唢呐与失真吉他合谋出黑色幽默的狂欢,梁龙半说半唱的唐山腔刺破消费时代的泡沫:”大哥你玩摇滚玩它有啥用啊”——这句戏谑的叩问,恰似照妖镜映出娱乐工业的虚妄。专辑中《娱乐江湖》《生存》等作品,将东北民间曲艺的悲怆底色与朋克的破坏欲嫁接,手绢舞的韵律裹挟着失真音墙,在城乡结合部的霓虹灯下跳起末日之舞。
梁龙的词作堪称当代民间语文的魔幻标本。《采花》里”一朵花儿开就有一朵花儿败”的循环宿命,《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中”东边不亮西边亮,晒尽残阳我晒忧伤”的戏仿拼贴,都在看似俚俗的民间智慧中埋藏存在主义式的诘问。这种用二人转”说口”包装的哲学思辨,使专辑超越了简单的地域文化符号堆砌,成为转型期中国的荒诞寓言。
视觉体系的构建同样暗藏机锋。梁龙雌雄同体的妆容、秧歌服混搭铆钉的造型,既是对性别规训的挑衅,也是对民间祭祀仪式的当代转译。当《征婚启事》里唢呐模拟出婚礼哀乐般的音调时,整个娱乐时代都在红绿绸缎的翻飞间显露出其吊诡的本质。
这张诞生于选秀浪潮初起的专辑,恰似预言般映照出当今流量时代的集体癫狂。二手玫瑰用民间叙事的狡黠智慧,在娱乐至死的盛宴上敲响招魂的铜锣,提醒我们所有荒诞都源自真实。当《火车快开》的东北摇篮曲在失真音浪中渐行渐远,那些被娱乐工业异化的灵魂,或许能在唢呐的嘶鸣中找回土地的温度。